電影放映

奇幻劍俠之演繹

香港自四十年代末成為華語武俠電影重要甚至一度唯一的發展場域,香港武俠電影在不斷演變中發展,類型中有次類型,更能跨越時空,長久影響華語影視創作。五十年代初雖頗多作品承繼上海電影,或改編民初武俠小說,但也出現演繹南派拳師傳奇、表現廣東文化風味的新題材,《峨嵋劍俠》(1951)便是連接不同源流的後現代文本。劍仙或神怪武俠片,則在徐克鏡頭下真正大放異彩。融匯本地特技和西方電腦視效,《蜀山傳》(2001)達致高峰,電腦數碼影像刻鏤出中國文化想像的奇觀幻境,無比瑰麗獨一,一顯其拓展華語武俠電影及特技的雄心不息。

功夫人物再塑造

南少林傳說和嶺南拳師電影,經四十年代末《方世玉》、《黃飛鴻》系列建造基礎,一直是華語武俠功夫電影體系的重要部分。潮流早期,較多作品以發掘不同高手生平作題材,甚至邀請當代門人擔任武指和參演,在片中表演獨門功夫,增加可信度和吸引力。《白鶴英雄傳》(1956)尤為特殊,白鶴派團體主動支持黃飛鴻電影班底改編師尊朱子堯的事跡,最後作品更有呼應時代的意義,惜未能發展為片集。當時,詠春拳葉問師傅(1893-1972)剛由中國內地來港,五十載後詠春固然知名,「葉問」則一度成為競拍題材,推動坊間集體回溯本地武林歷史文化。其中《葉問》四齣電影系列,成績足以傳承南派功夫電影。

師徒情懷的表現

師徒關係是武俠功夫片的一大元素,現實裡失落的人倫傳統在電影中獲得保育、發揮。黃飛鴻電影最尊師,兼有人情味和幽默感,因此塑造出形象獨特而具情感連繫的人物譜系。徒弟梁寬豪爽好勝,愛抱打不平,自始獲觀眾喜愛,五十年代衍生至少四部獨立做主角的電影。《獅王梁寬肉搏猛虎坑》(1958)中他當起師傅,嚐到黃師傅因自己惹禍的苦惱,並一樣同仇敵愾和徒弟懲戒壞人。近作《打擂台》(2010)諧仿七十年代功夫片,卻極富創意,將師徒關係拓展到三代。為老不尊的師傅、有中佬鬱結的愛徒,以及誓要改變廢青人生的徒孫,聯手在經濟掛帥的都市打出功夫真諦,有歷史感,而且態度開明。

戲曲電影軌跡(I)

自華語有聲電影起始,香港粵語片便和粵劇跨界結合。三十至六十年代,粵劇電影共逾千部,幾佔粵語片產量的三分之一。電影和粵劇的形式類型互為影響,演員伶影雙棲,質與量都臻於豐碩成果。然而,隨著娛樂風氣的改變,粵劇電影逐漸停產。這次重現銀幕的《羅通掃北》(1957)是五十年代鑼鼓戲曲片代表作,既是古裝故事,名伶唱做唸打,又像時裝喜劇,橋段輕鬆浪漫。九十年代亦有《虎度門》(1996)另闢新徑,往返舞台上下,著眼現代伶人的人生歷練和社會氣氛,可謂粵劇電影的變奏。

戲曲電影軌跡(II)

香港粵劇電影是華人戲曲電影的奇葩,在商業主導的環境裡,依賴觀眾擁戴,竟可大量的創作,或許良莠不齊,但也培植出精品、奇戲、奇才。舉「莊周試妻」題材為例,因涉及求道、恐怖和情色,海峽兩岸都曾禁演有關劇目,在香港則拍成電影《莊周蝴蝶夢》(1956),保留主旨和敏感賣點,又融合粵語片倫理元素,弄得非常熱鬧和本土化。南海十三郎是黃金時代的編劇大家,人生比戲文更為奇情超脫。九十年代香港人開始懷香港的舊,十三郎的生命從舞台到銀幕,飛揚的神采,潦倒的身影,獲得多少嘆服和唏噓。他對粵劇藝術和人的忠貞,我們現代人全心共鳴,正是粵劇和電影連結的時代價值。

戰爭與樣板之轉化

自千禧年代開始,陸續有香港知名導演在中國內地執導主旋律電影,兩地電影其實向來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。1949年新中國建立後,香港左派電影陣營在冷戰前沿創作既適應本地觀眾,又具一定批判意識的電影。隨著六十年代末的政治變化,左派電影人開始明顯學習內地革命題材及風格,《烽火孤鴻》(1967)便是時代產物,兩地電影規範並存,實驗饒富趣味。日轉星移,現在徐克可以名正言順重拍剿匪經典《智取威虎山》(2014)。他作為具歷史文化意識的香港導演,調融不同觀眾口味、港產類型片創作智慧及個人電影觀,拓展了主旋律電影的風格,為經典注入生命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