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晨风──评论.导演笔记
前言
为什么是李晨风?因为……
李晨风是五、六十年代的知名导演,同期以文艺片齐名的还有吴回、李铁、左几、秦剑等,
1994
年资料馆仍在尖沙咀科学馆后面一幢两层高的小楼时,便举办过「
旧影泪痕
──
五十年代粤语文艺片三大导演回顾:吴回、李晨风、李铁」
的放映节目。为配合今年的香港国际电影节,我们的节目组同事筹划了「
小说.戏剧.文艺片」
专题放映及展览,借此回顾五、六十年代的粤语和国语文艺片。得悉岭南大学将会出版一本以香港的文学与电影为主题的书,其中包括详尽的片目,我们也就把整理和研究的范围收窄。李晨风擅长将文学作品改编成通俗文艺电影,从中到外,从古到今,从雅到俗,成绩早已得到业内人士的认许,单单是改编自巴金作品的便已有三部
──
《春》(
1953
)、《寒夜》
(1955)
、《人伦》
(1959)
,是讨论文学与电影此主题一个很好的切入点。
本书分四部份
──
评论、李晨风笔记、访谈和作品简介。
我们先来一个大
远景。李晨风生于二十世纪之初,那是中国政治和文化动荡多变的年代,钟宝贤的〈南国传统的变更与消长
──
李晨风和他的时代〉和罗卡的〈李晨风艺术生命的线迹
──
历史脉络的追寻〉二文,将李放在时间的荒原上,带领我们走一趟簸荡的历史之旅,也让我们看看同行相伴者的面貌。李焯桃写于
1986
年的〈初论李晨风〉,是最早较全面讨论李晨风作品的文章,至今读来仍觉扎实,特请作者于百忙中再加补充,收录于本书之内。从综论到个别作品,李欧梵教授这回卸下学者的袍甲,披上影迷的彩服,轻装上阵,漫谈李晨风的三部影片
──
《断鸿零雁记》
(1955)
、《啼笑姻缘》
(1957)
和《虹》
(1960)
;舒琪的〈《家》、《春》评〉,剖析中联大导吴回和李晨风如何将巴金的文字转化为影像,并自配图片,精细缜密;黄淑娴结合多年来研究文学与电影的心得,一则《啼笑因缘》化成了动听的香江故事,石屎森林里反倒幻出了鸳鸯戏水蝴蝶翩翩的缠绵空间。蓝天云的「破格女子」和王瑞祺的「
乏善足陈的男人」,
仿若李晨风电影里的绝配白燕和吴楚帆,真个是珠联璧合,佳偶天成;前者从午夜电视节目的「
残片」
里重新发现了《血染杜鹃红》
(1951)
,后者为李晨风找到了
远房亲戚
──
德莱叶(
Carl Theodor Dreyer
)与英玛褒曼(
Ingmar Bergman
)。还有
迈克,一头栽进李晨风的古装世界,嬉皮笑脸把童年的回忆和今天的阅读搅拌在一起,抵死反斗的同时,也将李晨风一些久被遗忘了的作品,从尘封的角落里从新挖掘出来。至于何思颖和笔者,则邀请大家漫游李的电影世界;李最喜欢的角色总是遭时不遇,他自己的电影之旅又是否险阻不平呢?
记得初进资料馆之初,节目组的傅慧仪便曾很兴奋地告诉我,馆里收藏了一批李晨风的珍贵资料,包括照片和笔记,是李晨风后人李兆熊先生于
1999
年捐赠给资料馆的。看档案里的多篇李晨风专访,他屡次谈及当年看电影时,爱用小型
Leica
摄影机将银幕上的影片逐个镜头快拍下来,那是他学习电影的独门秘方。那个年代没有录影带或数码光碟,有心人都要各师各法。翻开他遗留下来的一本本厚厚相簿,每一页都整整齐齐地贴满了比邮票大不了多少的黑白照片,有些还在首页贴上了当年的「
戏桥」,
看着很是感动。另有一本生活照,是李晨风带同太太李月清和吴楚帆、紫罗莲等到日本拍摄《断鸿零雁记》外景时的照片
──
穿上和服戏装时,他们是专业的演员,换上了便服,他们是好奇的游客。最近有机会向李兆熊先生请教,他说起紫罗莲拍《马来亚之恋》
(1954)
时的趣事来。作品以马来亚华侨的生活为背景,片中有不少吃沙嗲的场面,却原来紫罗莲很馋咀,常常一场戏还未拍完,已把沙嗲吃光了。看李晨风的相簿,就会见到不少紫罗莲的「
馋咀模样」
──
在日本街头或火车上的她,穿着雍容的绒大衣,颈上缠着小巧的皮草,脚上登着高跟鞋,却活像一个顽童,开心忘形地吃日本便当!
当然,还有那些小小单行簿里的蝇头小字,大都写于五十年代初中期,有谈戏剧的,有谈分镜头的,更有趣的是李晨风对自己作品的检讨,对于研究者很有启发性。在坦率自然甚至有点粗糙的文字里,我们看到了李晨风那一代如何思考电影,又如何在保守的大环境里寻找生存的空间。由于原来的笔记比较紊乱,也颇多重复之处,我们便从中筛选了部份,收录在本书中,以作参考。
李晨风于
1985
年病逝,犹幸罗卡和古兆奉于
1982
年为他做了一次访问,主要集中于巴金小说(特别是《寒夜》)的改编问题,先后刊于《大拇指》、《中外影画》和香港国际电影节回顾特刊等出版物。而为了补充他从影经过的资料,我们也摘录了原刊于《大特写》的〈认识香港老牌导演李晨风〉的一部份。此外,为了配合这次出版,我们专诚访问了谭嬣、李兆熊和周骢三位影人。谭嬣十来岁已入片场,打从
1952
年起跟李晨风做场记,直到
1960
年才离巢别去,从此独立编剧,可说是李晨风的入室弟子,后来更成为了李晨风的大媳妇。李兆熊是李晨风的三子,五十年代末开始为父亲编剧,其后一直上阵不离父子兵,是李晨风后期电影的重要伙伴。至于周骢,则是李晨风后期爱用的演员,七十年代初与李兆熊合组现代制片公司,独立制片,其中《半生牛马》
(1972)
是李晨风晚年的重要作品。听他们三位娓娓道来李晨风的种种,我们看到了一个温柔敦厚、随和而又有所执着的电影人。谢谢!
至于影片简介的部份,我们除了一般的影片资料外,亦在可能的范围内摘录当年的评论,以提供一个特定时代的视点。
今年电影节的海报是几只在叠罗汉的蜗牛。我素来行事慢吞吞,同事们借此良机封了我做蜗牛天后。我很感激麦家碧画的是蜗牛而不是电兔,更感激同事们容忍我的「非人」
节奏,伴同我一步一步的把这本书编印出来。
黄爱玲
2004年3月11日